离开上海
疫情过后，有的人干脆不来了。我做了五个远程订单，主要是打包邮寄，三个寄到北京，其他的寄回老家。一个女生，不回上海，房子又到期了，委托我在家收拾。事情最后分布在三个地方:她的老家，男朋友的老家，新工作的地方。两天后，一个女生从北京连夜赶来，时间很紧。她让我帮忙打包打包。
我印象很深的一个女生:她走的很匆忙，可能是有急事，没打扫就把房间留在桌子上了，外卖也没拿。3月底上海爆发疫情，她再也没有回来。我进去的时候，桌上的外卖有一股虫子的味道。我当时就觉得疫情把人折磨成这样了。
信启封后，她干脆不回来了，让我收拾东西邮寄到北京。我们一路上都有视频，交流我们想要什么，不想要什么。她不要定金和之前买的所有家具，送了我一辆自行车，说是三千多块钱买的，没骑过几次。在收拾东西的时候，我看到了她的工作证，是一家互联网大公司。一个人做了一整天，花了1000多块钱。
我干这行十年了，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单子。我不小心打中了。2011年，父母开店，买了面包车，但是生意不好。刚在网上发了个帖子，拉货发货。工作源源不断，所以我继续。
最难的是2017年左右。这时候货代的这些平台就出现了。搬家原来起步价一两百，平台来了四五十，订单量也锐减。平台赚钱需要一点技巧。有些平台师傅，如果拿秤来搬，超过30kg就要收超重费。顾客不注意，就把脚放在秤上，增加成本。
渐渐地，平台和客户之间的矛盾变大了。到2019年左右，生意又回来了。我的大部分客户都是白领。现在我的生意至少60%是熟客，有几个跟了我们十几年了。
从6月1日上海解封开始就一直在忙。以前周一到周五一天最多一单。目前一天至少有一两顿饭，周末没时间吃饭。最长的一天，我从早上7点起床到晚上12点
经济越不好，搬家行业就越活跃。2017年前后，上海出现了一次“大拆大违”，就是拆除违章建筑。当时房租涨了一轮，很多人换了城市或者搬到更远更便宜的房子。一个女生跟我说，不知道什么原因，我下班回家，家就没了。她就是个隔断，全砸了，整个房子乱七八糟。
疫情发生后的两个月内积累了很多名单。三月底我就封在这里了，所有的预约名单都转给了我的朋友。我两个月没工作。启封那天，我太兴奋了，早上5点就去高架上兜了一圈。那天我接的唯一一份工作就是疫情前租房子。结果暂时关了，我要交两份房租。
有些还在上海，打算离开的人，会先把东西寄存在朋友那里。这种情况比以前更多了。我在小红书上发了一个帖子《为什么疫情结束后那么多人搬家？很多人在底部评论。因为有些小区业主看不起租客，所以群主不允许外地人入群；有些外地的不回上海，直接把钥匙寄给房东。房东说煮好的那锅肉里面都是蛆和虫子。
也有很多人和室友相处不愉快。有人说舍友会把分发的材料全部拿到自己房间；还有一位网友因为劝阻噪音被室友刺伤。他们自己家里有人吵架。有个网友的爸爸直接把热水管拆了，让家里人不洗澡。6月1日，启封后，他做了核酸。6月2日，她带着妈妈和猫，迅速搬走。
当时大家都很着急，因为每天都在加。有一对年轻夫妇，原本打算第二天早上搬家。结果在下一条街发现了阳性病例，可能被封了。晚上九点或者十点联系我，我要连夜搬家。没办法。我必须把它带给他们。大家都怕再被封杀。以前是最忙的周末，现在是国家核酸计划之前。
●因为疫情和工作原因，连夜从北京回来的女生，请搬家师傅一起打包。图片由讲述者提供
上海什么都能接受。
上海的机会更多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。有的人家的卫生间比我们住的地方还大，装修豪华。以前去古北一号拉个床，里面的车都是劳斯莱斯和法拉利。我们都有特殊的工作通道，这与业主的不同。
以前搬过一个女儿家，光包里就有三五个箱子，都是40*50*60的纸箱子。有一天晚上，她突然给我打电话，说丢了一个包，价值三万多，但是把我吓了一跳。幸好最后还是找到了。还有一个老客户有很多手工玩具，真的很有钱。他让我把玩具一会儿送到一家，一会儿送到另一家。印象最深的一个女生，男朋友赌博喝酒，晚上12点临时约我搬家。还好她保住了手，之前租的房子也没回。
另一个女生也是夜里12点搬家。她妈算了算，她租的房子风水不好，就在隔壁小区又租了一套两万多。搬家时间也不错。晚上12点，我们谈好了300元的价格，最后给了我1000多。其实她不想离开家，也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。原来的房子，每月一万，放在那里空半年。你想想，我们普通人空能承受吗？
最夸张的女生，房间里到处都是臭味。她养了五六只猫，外卖盒子都堆在桌子上。晚饭后，她没有洗碗。猫在菜边舔着，在餐具上走来走去，大小便。她没有在意，最后被房东赶了出来。
很多客户一毕业就来找我，搬到他们那里住了十几年。之前送过一个女生去杭州。她在上海做酒店经理很多年了，基本上一年要搬两三次家。每次搬家，遇到男生就跟你说我多好，想把她提拔到什么位置。结果半年后又要搬家。
我赚她的钱，也不能多说什么。我总是微笑。
这次被送到杭州结婚，她终于安定下来了。
一个模特也搬了十几年了。基本上最后一年一般，改的地方越来越好。路虎和保时捷都安排了，但只是租房子住。我曾经以为她家很有钱。她最后一次搬家时，我见到了她母亲。从她的穿着和习惯，我们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普通的工人阶级。比如她很细心，剩下的纸皮都要捡。
这些习惯与常年积累财富的家庭不同。我遇到过一个从小就很有钱的女孩。她花钱大手大脚，基本不讲价，但她在乎信任，主要看你做得好不好。
有些人的朋友圈看起来光鲜亮丽，像上海名人，其实和普通人差不多。一个网络名人，在小红书有100多万粉丝，私信我要搬家。她应该是美妆博主。她自己和我在小红书里看到的差距很大，整个人都那么邋遢。另一个博主跟我说，你看，我们这种人表面光鲜亮丽，其实一点钱都不剩。我们是享乐主义者。
在上海，白领搬家的原因要么是涨房租，要么是换工作。有的人会为了孩子读书，从郊区的大别墅搬到城里的老别墅，有的人会因为蟑螂而搬家。一个客户，我前脚让她搬进来，后脚让我搬出去。她告诉我这房子闹鬼。
外国人搬家很注重契约精神。十个纸箱就是十个，不会超过一个。它们包装整齐。他们只是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，不给你添麻烦，有时候还会因为你的辛苦给你小费。新来的外国人可能觉得很便宜。时间长了，他们知道可以便宜，开始懂得砍价。
走近了一定有故事。我见过儿子和父亲在同一栋楼交换房子，一个在六楼，一个在十几层，家具都差不多。折腾来折腾去，就是市值不一样，利益分配不均。儿子起诉父亲，因为父亲找了个小老婆，把房子留给小老婆，为各种家务事争吵不休，最后交换。
这些年来，我学到最多的就是尊重别人的生命。我遇到过两个在互联网工作的女孩。毕业后，他们住在一起，睡在同一张床上。最后他们两个在上海买了房子。他们可能会一起生活一辈子。应该是同性恋。感觉上海有不少。
在上海这个城市，什么都可以接受，只要自己觉得开心，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。
●跟着会动的手做玩具。图片由讲述者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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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住在青浦区，离市中心约20公里，租了一个20平米的小单间。这个房间以前要650元。2017年房租涨了一次，直接涨到1100元。老婆和两个孩子在安徽老家。疫情前，我每两个月回去一次，自己开车6个小时。疫情过后，我还没回去。暑假他们来看过我一次。
平均一个月做40单左右，最多一个月赚两万。我不想要市区的单子。车难走，容易违章，停车也难。不小心碰了别人的车。像黄浦区，老房子多，车进不去，楼梯又窄又陡，基本上不想工作。黄浦区那个叫什么方的，复兴中路，东路都是这样。
我每周休息两天，基本都是在家玩手机，也没什么事情逛逛。上海基本上跑累了。搬家是用绳子带的，要么系在腰上，要么系在小腿上。我的小腿每天都疼。朋友上个月搬了个冰箱，手划伤了，缝了几针；还有一个朋友被客户的宠物狗咬了。最危险的是提大东西，比如钢琴，大鱼缸，太重了，容易摔坏。我的一个朋友在抬钢琴的时候摔断了脚。
做我们这行不容易，但最难的是沟通——货量是一笔糊涂账。说白了就是定价没有标准，大概就是东西的数量和重量，距离和爬楼梯。要拆卸的东西就更不好做了，尤其是衣柜。一个人拆解需要三四个小时。有时候客户描述的很简单，到了现场发现不是那么回事。他说包子可以拉下来，结果他甚至可能装一箱。
钱是要谈的，但有些人很强硬。只要这个价格不涨一毛钱，你能做就做，不能做。有的甚至要你赔损失。这种一般是老师或者律师。一个大学老师没收拾一堆东西，钢琴也没收拾。我们不得不收取更多的包装费，但她没有这样做。她只是说我们浪费了她的时间，没有尽到义务，不让我们走。然后我们就不走了，就坐在那里抽烟。十分钟后，她实在看不下去了，就让我们离开了。
搬家前有人问我为什么比出租车还贵。一开始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傻。后来我发现，人的认知其实是不一样的，有些你认为不合理的想法，归根结底是认知问题。
我挺喜欢上海阿姨的，虽然有点啰嗦。她搬家的时候总是说小心慢点，放车上的时候告诉你设置好。甚至有人站在车里自己搬东西，不过价格还可以。
可能我的客户主要是女生。我认为他们很忙。有时候他们只是午休搬家，或者连夜搬家。搬家需要时间，说明生活不重要，工作重要。这应该是这些年的变化。
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价格没有以前那么好谈了，好像走了10年的下坡路。我从面包车换到依维柯，看起来更辛苦更累，收入也只达到10年前的水平。以前人们不在乎一两百块钱，现在看到几十块钱。客户根本不讲价，你报个价，要么是，要么不是，他就去别家，也不会跟你废话。我现在只是无能为力，你知道吗？
疫情前后搬家最大的变化就是总有吃不完的食物，尤其是米饭。两天前一个小女孩给了我一袋大米。核酸还有72小时，我家小区每天早上都按喇叭，我每天都要数。感觉自己更喜欢十年前的上海，因为那时候可以挣钱。现在上海的道路更干净了，交通规则也更严格了。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。垃圾分类每天伤脑，工作的时候每天都要担心被罚款。上海的医疗、教育、公共设施、商业广场都很美很先进，但基本上和我们这些劳动人民没什么关系。我更喜欢住在我的家乡。
但是对我来说太多了。我老婆天天抱怨，她带孩子做家务不容易。但是我真的没办法。我想过离开上海，但是我不能在家里养家。当我们忙的时候，我们可能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。感觉这十年来，我的人生还在原地踏步，我过得很好。人还活得好好的，大多数普通人还在原地踏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