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

“丹丹,下楼帮我,她们不许我回家。”电话里,堂姐小满声音嘶哑。
我一愣。谁这么大权利?
侧耳听,楼下果然喧哗阵阵。看一眼正在睡觉的婶婶,我赶紧踮脚出门。
楼梯口,堂姐面容憔悴,正被几位邻居大妈包围。
“小满你怎么就不听劝呢?你老公那什么……还不过满月,你现在是服丧期,不能去别人家的!”
“阿姨们,”我扯出个笑容,“娘家不叫别人家。”
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这是规矩……”
我火了:“问你们一个问题。”
老太们齐齐看定我。
“知道一楼孙奶奶为啥长寿吗?因为她老人家不爱管闲事!”我飞一个白眼,拉上小满就走。
背后骂声一片:“这丫头怎么说话呢!果然离异家庭欠教养!”
又叹:“唉,小满倒确实怪可怜的,可惜命硬,克夫。”
我拳头硬了,手却被小满握紧。
“气死我了!松开!”我低吼。
“别吵了,累!”小满惨淡地笑。她这个样子太让人心疼,我只能做罢。
小满问:“我妈她还好吗?能不能这样,你打开门,我不进去,就站外头看一眼?”
“胡说啥啊,那是你家!”
小满摇头:“算了,何必跟嫂子呕气呢?”
2
小满姐命运多舛,第一段感情,男友突然离世。后来遇见堂姐夫,兜兜转转才终成正果。
没想到婚后第二年就出事。就在十几天前,堂姐夫撒手人寰。
消息传开,有那些嘴坏之人,开始嘲笑小满命里克夫。
偏偏这个当口,可能受情绪影响,婶婶体质变差,犯了肺炎。
残忍的是,小满还不能回家陪伴。因为按风俗,新寡的女人不祥。堂嫂早就有言在先,不许小满回娘家。
可母女连心,小满到底忍不住思念,这才悄悄前来探望。
我和小满还没到家门口,楼梯上脚步纷乱,随之出现了小满的婆婆许美娣,后头跟着刚才那群兴奋的老太太。
许美娣上来就指住小满骂个不停。
“你个扫把星!”
“颧骨高,克夫不用刀!说的就是你!”
“你明明克死过一个男人了,为什么还要进我家门?”
“我儿太可怜了,活活被你克死啊!”
手指戳到小满鼻尖,她骂得口水横飞。喊得狠了,突然一口气梗住,两眼翻白。
小满无奈,过去抚她胸背。
“呸!”许美娣缓过气来,狠狠唾到小满脸上。
小满一把抹掉:“你只要别在这里闹,我就跟你回去。”
回头嘱咐我:“丹丹,拜托你照顾好我妈,等我回来。”
3
小满回去后失联两天。正当我要上门要人,她来电话了。
赶过去接她时,她正光脚坐在路灯下。
“鞋呢?外套呢?包呢?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!”我一连串问。
“东西都被我婆婆抢了。她叫我回去,却又容不下我。又打又骂,逼我给长峰的照片磕头,还逼我给公公换尿不湿。”
我差点气炸:“所以为什么要回去受她欺负?”
小满说:“总要有个了结。”
我不明白:“了结什么?”
她朝脸上比划一下:“我颧骨高……会不会真的是我命硬克死长峰?”
“姐你清醒点,别信这些胡说八道!”
小满笑笑,陷入沉默。
这之后,我留小满同住,婆家娘家她都回不去了,我这儿就是她的家。
丧期出了满月,小满才终得看望婶婶。婶婶提出,让小满住回家。
堂嫂却不乐意:“我娘家老人说,小满不能回娘家长住。小满,你也别怪我,我只想你两个侄子平安。”
气氛凝滞,小满问:“你的意思是,他们说我死了老公,如果住回娘家,会连累亲人?”
“没错!”
“你这话说得也太毒了!”
堂嫂冷笑:“更毒的都还有呢!要听吗?”
“好!”小满冷冷说。
堂嫂便真的就讲:“你可不仅是死了老公,你是连死两个男人。颧骨太高,天煞孤星。”
婶婶终于忍无可忍,和堂嫂吵起来。
眼见剑拔弩张,小满让步:“我保证不会回来住,但你要明白这是我让着你。还有,我是死了男人,不是得了瘟疫成了灾星,请你嘴上积德。”
堂嫂撇嘴:“只要别连累我,才懒得管你!”
婶婶瞪她:“再说一句,就给我滚出这个家!”
“你又舍不得孙子的咯!”堂嫂无所谓,扭了扭,施施然出门去了。
婶婶沉吟半天,突然拍一下桌子:“小满,你把别的事先放一放,明天我们去整形医院。”
小满愣住:“啊?”
“我们拿老天爷没办法,可颧骨这东西,难道还拿它没辙吗?咱们去打针,或者做填充,总有办法的!”
“说真的,这跟颧骨有毛线关系啊?”我忍不住。
婶婶嗤之以鼻:“管它呢,总之人言可畏。面相好了,以后才能再找对象。”
小满默了一会:“好的,妈。”
4
小满出了门又逃回来:“我妈想让我做颧骨内推!”
听着就疼,我一哆嗦。
“看来她是真的讨厌我这张脸,”小满自嘲,又求我,“妈要是来问你,你就说我不在你这儿住了,也不知道我在哪,行不行?”
我连连点头。
几天后一个晚上,小满慌慌张张进门:“丹丹你长焦呢,拿来我瞄瞄!”
“瞄什么?”我问。长焦倒的确可以当望远镜用的。
“有人跟踪我!”小满神色凝重。相机拿来,她掀了窗帘角,调整焦距往下看。
看了片刻,突然僵住。
我也凑上去看,取景器中,赫然是婶婶的脸。
我慌了:“怎么办怎么办?”
“等会我妈来了,你什么都别说。交给我来处理。”
“好!”我连连点头。
板着脸进门,婶婶一顿数落,骂得我俩不敢吭声。
终于小满哭了:“日子已经很难熬,妈你别再逼我了……”
婶婶看到她的眼泪,张了张嘴,没出声。
小满又扑过去,试探着抱住婶婶,头埋进怀里,泪水蹭到衣襟上。像个又委屈又乖巧的孩子,她在向妈妈求和解。
婶婶的神情瞬间变得柔软:“你这丫头,你这丫头,我该拿你怎么办哦……”
小满悄悄转脸,冲我眨一下眼睛。
暂时搞定。婶婶还是那个婶婶,吃软不吃硬。
5
小满上班,在小区门外被她婆婆堵住谩骂,周围一圈人看热闹。
许美娣愈发枯槁了,眼神怨毒可怖:“我儿子死了,你凭什么好好活着?扫把星,丧门星,灾星!”
我护住小满:“凭什么骂人啊?别以为我不揍老太太!”
“凭她寡妇脸,克死我儿子!”老太太撕扯着喉咙喊。又转向人群,老调重弹,痛述小满克夫命硬,害了一个又害一个。
有个小伙高声说:“都什么年代了?散布这种迷信思想,小心被警察抓哦!”
“这么打抱不平,那你娶她啊!克不死你!”许美娣跳起来。
“我娶就我娶,只要姐姐同意!”
一阵哄笑。
趁这个空档,我拉着小满挤出人群,这才发现她把嘴唇咬出了血。
走没几步,小伙追上来:“姐姐我认得你,我住附近……那个,别听她瞎说,你的脸肯定没问题的,并且特别美,是高级脸!”
小满勉强道谢。
“还有……”小伙支吾,“漂亮姐姐,能要个联系方式吗?”
见小满迟疑,我打开自己的微信:“我扫你!想约她就联系我!”
扫码通过之后,小伙子开开心心地跑掉了。
“你做什么?拉皮条?”小满斜我一眼。
“会不会说话?”我气笑了。
沉默一会,我打破僵局:“姐,人生还要继续的。这小哥哥阳光帅气,认识一下有什么不好?”
“行了,”小满刮我鼻子,“知道你是关心我,但以后这种事,还是让我自己做决定,好吗?”
晚上婶婶敲开我的门,脸上好几块淤青:“今天不回家了,孙子会担心我。”
“我和姐姐也会担心啊婶婶!”我无奈,“您这到底是干什么去了?”
“我去找许美娣打了一架!大获全胜!”婶婶得意起来,“拿她老伴用过的尿不湿,一把,糊她脸上了!”
看来早上的事,婶婶已经听说。
我又心疼又好笑:“尿不湿?这是什么创意?”
婶婶突然凿我个爆栗:“许美娣逼你姐给她瘫老头换尿布,这种事情,你们都敢瞒着我?”
我哑然。
婶婶咬着牙又说:“她下回再敢欺到我女儿头上,我把她房子给点了……对了,小满问起,就说我摔跤摔的!”
我赶紧点头,但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,害小满心疼婶婶好些天。
6
不久,小满辞职。
她原来工作的地方,姐夫生前也在那任职,难免处处都有回忆。
“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我问,“休息一段时间?来段说走就走的旅行?”
小满摇头:“生命在于工作。我记得你说,有个摄影工作室需要平面模特,我想试试。”

说完又补充:“我大学期间做过这种兼职,多少有点经验。”
我一拍手:“有道理啊!我立刻联系老俞!”
我是摄影师,和本地一家摄影工作室长年合作,前些日子,俞总确实说过业务量大了,想培养个自家的专职模特。
小满头身比绝佳,脸部线条偏清冷,又美又飒,正是老俞想找的那一型。
小满紧张:“真的可以吗?我突然又怂了。”
我拍拍胸脯:“别怕,这事包我身上!”
她一噘嘴,怪严肃地赏我一个飞吻。
到了夜里,我发现她不睡觉,坐在客厅久看姐夫照片,嘴里轻声嘟囔。
“长峰对不起,你一个人好好的,我要往前走啦……”
7
面试那天,小满颇为忐忑。
但走进办公室那一瞬,老俞的眼睛亮了亮,悄悄跟我竖大拇指。
我当场转达:“姐,俞总夸你好看。”
老俞又思忖片刻:“殷小姐如果真想要把这份工作做好……平时还需要健一健身,塑塑形。”
小满窘得红了脸,我则笑出声来。
接着安排试镜。试镜结束,看过照片预览,小满当晚就去了健身房。
进去一小时,她打来电话,气息奄奄:“救命……”
原来小满急功近利,第一节课就选择了动感单车。疯狂十分钟,累趴下了。
我赶去接她,和她相对狂笑,鼻子却有些酸。姐夫离去多日,小满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机。
姐夫的妹妹长丽突然登门。她归还了小满的衣物用品,解释说,妈妈悲伤过度才会行为偏激,请小满莫往心里去。
她又说会和爸爸一起,约束住妈妈,保证绝不会再来打扰。
而哥哥在天有灵,也愿意看到自己爱的人好好生活。所以她盼嫂子不要太沉溺过往,要往前走,拥有自己的幸福。
话听着很诚恳,我却不以为然,要还东西不早点来?拖这么久!
小满谢她,说自己很好,让她放心。
没错,白天工作晚上健身,小满把自己的日子填得满满当当。为了对抗痛苦,她不肯给时间留下半点空隙。
8
婶婶突然通知我们,说要去做保姆。
小满匪夷所思:“妈你退休金不够用吗?”
婶婶冷笑:“我要赚钱啊!等赚够了,我拿着我的钱,求你去做手术,总可以了吧!”
原来是等在这儿呢。
整容的事其实婶婶一直没放下,旁敲侧击小满又不听,这是忍无可忍,放了大招。
小满崩溃:“妈,为什么我必须要整容?”
“人家都说高颧骨不好!”
“我为什么非得在乎别人怎么说?”
“人言可畏我说了八百遍了!”婶婶怒了,“反正你听我的就行!”
小满深吸一口气:“不可能。你非要去打工,随便你。但做不做整容,我自己说了算!”
9
半个月后的一个周末,堂嫂突然来电:“小满,妈有男人你知道吗?”
“真的?”小满眼睛一亮。
“可不嘛!单位老同事,听说在一块好久了。你赶紧劝劝她吧!”堂嫂激动起来,“这么大年纪,别再惹是生非了!”
小满不由皱眉:“什么意思?”
“这个年纪,又要出去当保姆,又要往家找男人,老不修!”
我抢过手机:“我说你怎么那么缺德呢?”
堂嫂反驳我:“关你屁事啊!被戳脊梁骨的是我!”
“说得跟真的一样,你有什么好被戳脊梁骨的请问?”
“怎么没有?婆婆小姑子,一个比一个耐不住寂寞。家风不正,我好丢脸的!”
小满按下免提:“嫂子,警告你!污辱我没关系,别欺负我妈!”
“我说错了吗?干啥你还想打人啊?”
“要不你试试?”
放下电话,我为小满鼓掌。
小满沉思一会,发微信给大侄儿,邀他带弟弟一起,出来打电玩吃大餐。
两个侄子欣然赴约,跟小满泡了一天。
先去电玩城,然后观摩小满上拳击课,接着海鲜自助。俩娃玩得眼睛放光,瞧姑姑如同偶像。
回家之后,两个孩子配合模仿拳击招势,演示给堂嫂看。
小侄儿先是两个直拳,接着一个摆肘:“姑姑太牛太牛了!一眨眼,敌人就被打倒了!”
大侄儿就加注解:“敌人那胳膊,比妈妈你的大腿还粗呢!”
堂嫂听得发愣。后来据我侧面了解,她再没敢拿谈对象的事情为难过婶婶。
我悄悄问小满:“胳膊很粗的那个敌人,是谁啊?”
小满拼命笑:“我找老俞临时客串了一下!”
10
随着时间过去,小满的工作表现很让老俞满意。
她为人谦逊,拍摄配合度高,在合作过的人中有口皆碑。
老俞还亲自操刀,为她拍了一套宣传写真。其中有一组小满尤其喜欢。
淡褐色调,森林中雾气弥漫,雾气里有朦胧光亮,她立在那光里,冷淡性感,美得蛊惑人心。
照片中的她,和平时任何时候都不同,却比任何时候都像她自己。
“我也太美了!”小满无比嘚瑟,笑开了花。
她刚卸妆洗头,头发半干,一袭黑裙,皮肤白得发光。
我举起相机想拍她,突见门口站了个人,已经看痴了。定晴一看,正是那天仗义执言的小伙儿。
他最近联系我,说想请我和小满吃饭,我便给他一个机会。
从这天起,二十四岁的葛冲开始疯狂追求小满。
“殷小满,我不管你之前经历过什么,走过多远的路,总之我想当你的终点!”
又说:“殷小满,你别自卑啊!年纪大不要紧,不幸的人也有权利追求幸福。我就是你的幸福,义无反顾地奔赴你来了,看看孩子!”
“我不是自卑,就是不想谈恋爱,不可以吗?”小满回答。
“你不喜欢葛冲吗?”我问小满,“凭什么?!”
她被我逗笑: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,需要凭什么吗?”
我一时烦躁起来:“姐夫已经走了好久,难道你要一直单身下去?姐!他的死真的和你没关系,用不着拿一辈子守节赎罪!”
话一说完,我知道自己过分了。
小满目光从我脸上一扫而过,看向虚空中的远方。
“这些事你别管了,我心里有数。”
11
婶婶又病了,支原体肺炎复发。
赶去医院,母女俩四目相对,小满先道歉:“对不起妈妈,我不该这么久不回家看你。”
“傻样儿……”婶婶笑,“我一个当妈的,会跟你计较?”
气氛温馨极了。然而温馨没多久,两人又争论起来。
小满说:“妈,你身体不好,以后就安心在家待着,别去做保姆了。”
婶婶说:“那你去整容。”
“你怎么还提呢?”
“你总得想办法结婚啊!整个容,好重新开始!”
婶婶根本初心未改。对抗命运的决心,全落实在对抗颧骨上。
“不去!”小满声音低而坚定,“我这辈子没打算再结婚。”
“那好。那我不治病了,让我死了算了!”
两人就这样又闹毛了。直到婶婶出院,她都拒绝和小满对话。
婶婶出院那天,我给葛冲漏了消息,他十分积极地跑来,忙前忙后。
“他是谁啊?”婶婶惊喜。
“是好朋友,”小满说,“妈,你总算肯理我了?”
“早知道你有了男朋友,我就不催你整什么容了!小伙子知道你以前的事吗?”
小满还没开口,葛冲一个箭步过来:“都知道,但我不在乎!那些都是鬼扯,年轻人谁信那个啊!”
婶婶连连点头:“年轻好!年轻好啊!”
两人相谈甚欢,葛冲一边讲话,一边扶着婶婶上车,铁了心冒充男朋友,根本不容小满解释。
到了家,葛冲还想往门里进,被小满拦住:“多谢,既然是丹丹叫你来的,回头让她答谢你。”
葛冲悻悻走后,婶婶生了半天气,突然笑了。
“小满啊,你要和葛冲能成,我就是死了也瞑目。”
12
婶婶出院后,我接她同住。因为堂哥堂嫂表示自己超级忙,没法照顾好她。
婶婶先还舍不得孙子,但堂哥有一套歪理,说她的病既然会复发,说不定就能传染,为着孩子们着想,还是先住出去好。
连哄带劝,把婶婶给推出了门。
瞧她黯然伤,我只能瞎哄:“婶婶放心,以后我罩着你!”
找个机会,我自作主张,约葛冲来家吃饭,想给他和小满创造机会。
葛冲喜出望外:“好,我下午四点,不,三点,三点就出发过来!”
怕节外生枝,我只跟婶婶笼统说是有朋友到访,麻烦她帮忙准备一桌菜。婶婶满口答应,精心烹调,摆出满汉全席的氛围。
小满回家看到这个阵仗问:“今天有贵客?”
我有些心虚。
小满笑:“看来有鬼!”
又问婶婶:“妈,谁要来?”
“丹丹说你们有朋友要来啊!”婶婶在厨房回应。
小满慢慢看向我:“哪个朋友?”
我正想着要如何辩解,她的电话响了。一个女人声音:“殷小满?我是葛冲的妈妈。”
我们同时一怔。
接下来对方的话更令人震惊:“葛冲出车祸了,麻烦你们来一下医院。”

“哗啦”一声,是小满站不住,撞倒了椅子。
13
葛冲还没出自家小区,就出了车祸。
他骑摩托遇见个老太太乱跑,避让不及,把腿给摔断了。手术之后正在昏睡。
他妈妈满脸寒霜:“殷小满?两个前任都出了意外的女人,是吧?”


